单位里发了一本书“于丹《论语》心得”,要求大家看。开始我有点看不起于丹,觉得她哗众取宠。但是翻了两页后,觉得不能这么说。
我碰巧翻到的那一页是讲孔子如何谈理想的。孔子说: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。”刚看到这句话时,我比较反感。因为我认为孔子的这句话表现得对“志向”太执着了。我记得看电视剧汉武大帝时,有这么一段,汉武帝的祖母当权时崇尚道教,但有个儒生偏要坚持儒家思想,当权的祖母一气之下命令把那个儒生与野兽关入一个笼子里,看他还嘴硬。但是那个死脑筋决定誓死捍卫自己的主张。我想当他被拖入兽笼时,心里一定只有一个信念: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。” 后来是年幼的汉武帝勇敢地违抗了祖母的命令,救下了那个儒生。这一段给我一种感觉,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。”这句话容易塑造一些战士,却不容易引导人们的智慧。但是接着跟于丹学了孔子的理想篇,发现孔子对理想的看法并非如我所想。
一天,孔子问在坐的四个学生的志向。子路不加思索地回答:“我的志向是做个中等国家的总理,虽然这个国家内忧外患,但如果让我来管理它,不出三年,可以实现精神文明。”在我看来,子路的表现充分体现了自信。他的这段话用在竞选演讲中,很精彩。我们在工作中(比如说大型项目的招投标)经常需要竞争者显示自信与能力。但是孔子听了子路的回答后,微微冷笑了一下,未置可否。
第二个学生冉有回答说:“如果让我作一个小国的总理,我用三年时间,可以使百姓丰衣足食。至于精神文明,需要另外聘请人才。”在我看来,冉有是个稳重的人,他能抓住重点--先解决温饱问题,再解决精神文明。而且有协作精神,懂得通过与其他有才能的人合作,达到双赢。但是孔子听了后,依旧未置可否。
第三个学生公西华回答说:“不敢说我能干什么,只能说我愿意学什么。如果工作需要,我愿意做个小公务员。”在我看来,公西华本来是个很踏实、很实在的人,但可能是后来趋炎附势的人看到孔子比较欣赏公西华,于是争相模仿,最终把公西华的话演化为一个谦虚的套路。用得虚伪而又让人生厌。进入本世纪以来,这种回答不再吃香,倒是子路的自信比较符合时代潮流,当然光有自信还不够,冉有的领导才能更容易让人刮目相看。
到此为止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,所以孔子又问了:“曾点,你想做什么呢?”这位仁兄刚才一直在弹瑟(也许弹的是《渔樵问答》),听到老师问自己,他让瑟声逐渐缓和下来,最后当一声,把整个曲子收住。然后毕恭毕敬站起来回答到:“我的理想是,每年到了三、四月份,穿上今年的新款春装,在这个大地开化,万物复苏的季节,和几个朋友,都带着老婆孩子,大家一起去刚刚开冻的江水中,洗个冰水浴,然后到江边的休闲中心,沐着春风,卡拉OK了,跳跳交谊舞了,让自己的整个身心与这个蓬勃的时节完全融合在一起。这是一个涤荡心灵的活动,玩完了,大家就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家了。我只想做这样一件事。”孔子听了他的话,长长地感叹一声说:“我很赞同你,我的理想与你一样。”这句话使我重新认识了孔子。于丹的那本书上,在极显著的地方写了这么一句话:“《论语》的真谛就是告诉大家,怎么样才能过上我们心灵所需要的,那种快乐的生活。”人们推崇孔子有两千多年,又批判孔老二有十来年,但是人们很少提及孔子的理想。在此引用于丹的话:“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,但是在匆匆忙忙周而复始的工作节奏中,还有多少时间,多少空间能让你去关注自己的内心呢?我们所看到的往往只是一个社会的角色,被遮蔽的恰恰是我们心灵的声音。”是的,我们所看到的往往只是,他有没有做到董事长?他的公司赚了多少?他中标了吗?但是这些社会角色只是衣冠,比之衣冠我们更应重视我们的身体,比之躯体更应倾听我们心灵的声音。
看了这么两页后,我在吃晚饭的时候问家里人,你们的理想是什么?我先要求9岁的女儿回答,她不加思索地说:“做科学家。”然后我请老公回答,他说:“其实我的理想现在已经实现了。在我象咱们女儿那么大的时候,我家住在农村,吃不上肉,我当时的理想就是长大了,通过自己的努力要过上能吃肉的生活。”在此引用于丹对孔子问理想那个故事的一段点评:“一个人的发展,最重要的往往不在于终极的理想有多么高远,而在于眼前有一个什么样的起点。我们往往不缺乏宏图伟志,而缺少通向那个志愿的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切实的道路。”我很感谢老公和孩子当时都没有问我的理想是什么,因为小时候,我被教导而立下的志向是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。长久以来我为了这个志向而奋斗着,人到中年,回首少年时的理想,感到远远没有实现,再看看将来,也不可能实现了。而更让我惊讶的是,这么多年来,一直因为这个不切实际的理想,使我缺乏自信而太多自卑。而老公就完全不同,他给自己的是一个可操作性很强的理想,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而立之年就实现了,因此他很有成就感,对生活的满意度比较高。我知道现在是丢掉我那个荒谬的理想而重新树立志向的时候了。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,而且我们现在能够用正确的态度去指导孩子的志向了。
最后再回到开始的那句话: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。”在我了解了孔子的理想后再来看他说的这句话,才感到我原来认为孔子执着于志向的看法,比较武断。如果我们的志向来源于我们内心深处的声音,我们不需要执着,也无人能夺走它,除非我们用各种编造出来的理论阻碍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。这样说来,志就是心,要是我们达到了“无心”的境界,那么就更没有什么能夺走“志”了。在“无心”的境界里,“居善地,心善渊,与善仁,言善信,正善治,事善能,动善时。”但功成势必身退,不会执着于什么,因为正确的理想是自由的,朴素的,没有执着。
“《论语》的真谛就是告诉大家,怎么样才能过上我们心灵所需要的,那种快乐的生活。”《论语》是不是真的要告诉大家这些,只有孔子和他的学生们才知道了,不过于丹强调这个观念,倒是可以帮大家的心灵减轻点负担。
“论语的真谛”是什么,谁知道呢?每个人眼中的论语各不相同,如果拿自己理解的论语作为真理、作为标准去要求现实,那么人与人之间必然会有很多冲突,反而与仁义的追求相背离。
一个于丹出来讲《论语》,就导致了各方的强烈贬褒,这说明了众多学习论语的人们,其实宽容心并不够啊。心要不病,并不一定非要学习《论语》。而学习《论语》,也未必就能让心灵得到健康。
心灵能不能健康的关键,并不在于做什么学什么,而在于心灵是不是真的想要健康。如果不是,不管学什么做什么,都不会得到健康的。
“心灵能不能健康的关键,并不在于做什么学什么,而在于心灵是不是真的想要健康。如果不是,不管学什么做什么,都不会得到健康的。”先生的话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,很多道理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,一个人只有经过长期刻苦的修炼和实践后,从肉体至心灵才能真正感受到的。慢慢去体会先生所说真是收益非浅,谢谢先生!
在我的书架上同时摆着于丹《论语》心得和批评于丹的书。确实如齐物先生所谈,众多学习论语的人们,其实宽容心并不够啊。但是我在这里想说的是,让我们宽容地对待这些讲论语和批评讲论语的人们吧。在当代传媒上,无论讲论语的还是批评讲论语的人,都得懂规矩,换句话说就是要遵循行业潜规则---做秀。不做秀就很难被大众传媒所接受。
作为读者或观众,要做的是透过种种做秀的表面,看里面,看看有什么能吸收的营养。我们这一代人,从小强调数理化,后来又把个英语当圣经一样学,真正学过传统文化经典的人并不多。所以现在有人把自己多年学习的心得讲给我们听,让我们从各个不同的侧面了解传统文化,应该说是件好事。但是我不同意乃学书生的做法,他太执着于“背诵”“经典”了。佛家讲以手指月,我们应该看的是月,而不应过分强调研究手指。还有“无字真经”,没必要停留在文字上争吵不休。
但是我在这里想说的是,让我们宽容地对待这些讲论语和批评讲论语的人们吧。
这话说得很好,不管别人能不能宽容,但我们必须对他们宽容。
前面我的贴子是特意回给乃学书生的,并非为了批评众多学习论语的人们不宽容。我那贴子只是想提示他一个事实:经典的学习,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有用。
当然,前人留下的文字里面,确实存在着大量的营养。只是,如果过于重视形式,则难以吸收到真正的营养,反而可能会把糟粕当成精华。
没读过论语不要紧,会没有理想吗?
偶的理想是现实的翅膀,是心灵的阳光。